近期在中国装备制造业内大型央企间的兼并重组活动非常活跃，不仅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中电投）和国家核电技术公司（国核电）合并在春节前获得了中国最高决策层的签字同意，而且中国北车和中国南车更是在日前分别发布了股东大会同意两家公司合并的公告。尽管这两个合并的性质具有很大差异，但都是过去国企分类改革的成果，而且还会进一步深化国企的分类改革。
分类改革结硕果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抓大放小”改革，使国有企业主要集中在了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支柱产业；尔后，为了做大做强央企，培育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集团，2003年成立的国资委明确要求，央企在两年内必须做到行业前三名。这引发了央企一轮激烈的兼并重组活动，并在国内很多领域形成了寡头竞争格局。
这一市场格局应该是符合中国发展利益的，因为在这个阶段，央企还不具备走向国际市场的资金和技术实力，更多地是依赖于庞大的国内市场。事实上，中电投和国核电当前的合并基本上属于这个性质。
具体而言，作为中国五大电力集团的中电投，虽然拥有核电建设运营牌照，但却不同于两个竞争对手（中核电、中广核），并不拥有雄厚的核电技术储备和研发能力；作为中国受让美国西屋公司第三代核电技术AP1000的主体的国核电，虽然掌握技术但却没有核电建设和运营牌照。因此，这两家央企合并基本上属于自下而上型，而且很可能在中国核电市场上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并强化整个电力市场的竞争。
在这样的市场格局下，央企很有可能快速健康成长。一方面，兼并重组使得南北车各自都掌握了大量资源，构建起高铁技术研发、装备制造和施工建设的庞大能力，而且能够得到巨大的国内市场支撑；另一方面，国内市场上的竞争又迫使北车和南车都不得不加强管理和技术创新，真正做大做强。结果，“两车”快速成长。
然而，随着产能扩张和国内市场的逐渐饱和，具备了很强资金和技术实力的中国北车、南车们必然将开拓国际市场作为公司进一步发展的战略。此时，试图走出去的央企不仅面对着强大的国际寡头公司，而且往往会遭遇其他中国同行的恶性价格竞争，因为他们具有相似的技术和成本。
显然，多个央企的同时存在将不利于中国企业在海外的长远发展和中国的整体利益。国企改革策略就应适时调整为推动那些“走出去”的央企强强联合，形成合力，以便以“一个声音”对外说话，避免内耗，提升公司价值。比如，南北车合并而成的中车公司不仅将成为全球高铁技术的最大供应商，还会强化其全球最大轨道运输设备制造商的地位。
以市场换技术必须以我为主
考察上述两个合并案还给我们一个重要启示，即简单地以市场换技术是不可能培育出真正掌握核心技术、具有国际影响的大公司的。
由于中国长期闭关锁国，大多数技术都落后于人，因此以中国庞大的市场换取外国公司的先进技术是一个合理的发展策略。然而，如果不以我为主，那么市场不仅不能换来技术，而且还会使跨国公司占据中国市场的主导地位，并通过各种策略性行为打压中国企业的成长。一个典型的例子可能就是中国的汽车行业。
与之不同的是，虽然中国高铁最初的技术来自于外国公司，比如西门子，但是中国高铁企业始终保持了主导地位，才有机会利用庞大的国内市场培育出中国北车和南车。
中国核电是另外一个生动例子。虽然中国核电技术最初引进的是法国和美国的技术，但中核和中广核垄断了中国核电市场。他们在消化吸收国外技术的技术上推出了自己的“二代加”核电技术，进而联手利用现有的成熟技术研发出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的国际第三代核电技术，即“华龙一号”（ACP1000）。该技术不仅于2014年8月正式通过国家评审，而且其核心部件ZH-65型蒸汽发生器已是经过试验验证的产品。这使得中核和中广核可以利用自己成熟的产业链降低制造和建设成本，不仅可以将该技术大量用于自己的核电建设项目，而且还有了走向国际核电市场的资本。
也许正是中国核电的发展，导致法国核电巨头阿海珐集团在2014年净亏损48亿欧元，并计划2015年至2017年间将德国的5100名员工裁员1500名。
不过，中电投和国核电的合并也蕴含着不少值得我们反思的地方。
中国政府在2007年成立国核电仅仅是为了受让美国西屋公司（当前日本东芝控股77%）的第三代核电技术AP1000。然而，理论上先进的AP1000迄今还没有经过实际运营的核电站验证。不少人担心其存在巨大的技术风险而推广困难。当华龙一号诞生时，AP1000及其配套的上千亿元投资无疑面临着巨大风险。这或许才是促使中电投和国核电必须尽快合并的最大推手。
强化资本运作和公司治理建设
固然，兼并重组可以迅速做大央企，但真正强大、能够持续健康发展的公司，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良好的公司治理制度的建设，而良好的公司治理制度又依赖于合理的股权结构安排。这一点对于大公司来说尤为重要。
这意味着，中国央企新一轮的改革必须采用恰当的混合所有制和强化公司治理结构的建设。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担心，南北车公布合并的重大利好消息之后，两公司A股股价分别大幅下挫3.7%和4%，而当天上证指数仅微跌0.49%。
总之，经济大国不等于经济强国，制造业大国不等于制造业强国，要成为经济强国和制造业强国就必须拥有一批强大的制造业企业。这在当前中国国内产能严重过剩的新常态下尤为重要。正如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必须“深化国企国资改革。准确界定不同国有企业功能，分类推进改革。加快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运营公司试点，打造市场化运作平台，提高国有资本运营效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打造具有强大竞争力的中国企业，为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注入新动力。（作者：杨其静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企业与组织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编辑：秦韵）
